穿越千万年 ,《托梦》王芝义
穿越千万年
《托梦》王芝义
? 正月的一天午饭后,我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正津津有味地读一本< 聊斋>.读着读着,忽觉有人飘然进来.我抬头一看,果见一个人站在地下,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很纳闷,妻子出去时,把房门、屋门、街门都关了,他居然没声没响地进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问.那人道: “你不知道我有孙猴子的法术吗?我从门缝进来的.——二爷过年好!”我也问他好.我忙收起书,下炕拿来糖果、瓜子什么的招待他.
他道: “这些东西,我早吃够了.有好酒拿瓶来”.”看你那个样子还能喝?”我说.我早听说他能喝酒,可我看他满脸酒红,断定他晌午一定喝了不少.他道“ 没事.你不知道我是海量吗?”说话间,我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北京二锅头和一个玻璃酒杯.他一把从我手里捋过那瓶酒,道: “不用杯,嘴对嘴.”说着便一口咬下瓶盖,把脖儿一仰,就“咕嘟, 咕嘟”地往下灌,眨眼工夫,半瓶下去了.他从嘴上拿下酒瓶,还卡在手里,道: “二爷,我今天来有两个来意,一个是给你拜年,一个是和你说说心里话——不掖不藏,都掏给您.咱不是知心朋友吗?二爷,你知道,孙子我弹了一辈子的‘算盘曲’,总算没白弹,老少爷们给了我一大笔报酬,不,是我自己拿的,是贪污的.您知道是多少吗?是六十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六角六分.二十多年中我笔笔我都记着,最后凑成了这个数.您知道这是个什么数吗?这叫‘六六大顺,六六大顺!’也叫‘无零不成帐’哈哈哈!”他从嘴里喷出难闻的酒气.我说:”我这临大街,隔墙有耳.”他又一仰脖‘咕嘟’灌下一口,道: “害怕吗?我不怕,我是一点都不怕.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我死了,我早就死了,死了就不怕了,死无对证,一笔勾销!哈哈哈!二爷,您知道我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吗?孙子我是非常地高兴,非常地庆幸,特别地庆幸!”他满脸都是眉飞色舞的样子.他又喝了一口酒,低了头不说话了,忽然他抬头把叫酒滋的有些肿胀的眼皮使劲地往上提了提,说道: “二爷,我知道我对不起老少爷们,我喝了他们的血,有罪,有大罪!可是你知道,这烂糊糊的世道,有谁管呢?没人管.大官贪,小官贪,上上下下都贪,谁管得了谁呢?我告诉你,管多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家都吃肉,咱能站在一旁干咽唾吗?叫我看,洪洞县就是没有一个好人,连丛公道都弄双鞋钱.所以,咱也得吃点.‘蟹子过河随大流’嘛.哈哈哈!”他又哈出令人恶心的酒菜混合气.看他说话的样子,丝毫没有醉意,真是海量.我故意说: “别喝了,看醉了.”他没有应答我的话,却竖起酒瓶“咕咕”地喝光了,把空瓶“咚”的一声栽到炕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从进来就站在地上,没有上炕.
此时的王清江脸上显出失落的样子.他道: “二爷,我现在又感到很遗憾,特别的遗憾.您知道我遗憾什么吗?我如果早知道自己走的这么早……”忽听“哐啷”一声,我被惊醒了,原来是做了一个梦.我忙披衣下炕拉开房门到外间看,原来是猫跐翻了盛鱼的盘子打碎了.我回到炕上,好久没有睡,回想梦中的情景,感到又恼又倒霉,大新正月夜半三更的,干吗梦见他呢!
梦中那人叫王清江,六年前就死了,听说他是在一次喜宴上喝酒时,突然倒在桌下,没拉到医院就死了,死时六十八岁.我和王清江同岁,他生日比我大,我辈号比他高.年轻时,他都叫我大号,从不称辈号.在中学时,我们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又都回乡参加生产劳动,经常在一在起耍,是好朋友.梦中他频频叫我“二爷”,真感到既亲切,又疏远.我和王清江确实是知心朋友,那不过是一九六四年“四清”运动以前的事了.
那时,我们俩都当生产队的会计,他是十二队的,我是七队的,只要是下雨下雪不能下地干活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起耍,或唱歌拉二胡子,或谈天说地,彼此无话不说,有什么秘密都说给对方听听.村里有个姑娘跟他恋爱,互传鸿书,他都把信给我看. “四清”运动以后,他入了党,当了大队会计,我上了供销社.从此以后,我们就不大来往了,关系也就逐渐疏远了,有四十多年没有再聚谈过.今天他突然闯进我的梦中,真感蹊跷.我回想着梦中他跟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想着想着,忽而我嘲笑自己幼稚可笑,岂不闻“梦话,梦话,胡诌八扯”的谚语吗?
王清江他确实当了一辈子的大队会计直到死,这我知道.可现实的他到底怎样呢?耳风听说村民们对他早有不少议论.有的幽默地说“清江清江,早就不‘清’了,是‘浑’江了.”村民听说他死了,有的说: “这王八犊子喝血喝多了,灌死了!”
梦过了,可是倒给我留下一个遗憾:我急切想知道王清江他“特别遗憾”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然而他正待跟我说,却被可恶的猫打断了,使我不得而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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