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既定的价值观来思考事物,夏日探幽湘水源

2019年8月1日,我们家人一起从衡阳出发,一路南下,直奔永州九嶷山，到九嶷山拜谒舜帝陵是主要目的，其实，此行也是为了了却一个夙愿：看看我们的母亲河湘江的源头。 小时候学习地理，一直以为湘江的源头在广西，地理老师告诉我们，我们母亲河的名字叫海洋河，心想这名字好大气，那儿定是波浪滔天，气势磅礴吧！我们的湘江在岳阳注入洞庭湖不也是浩浩汤汤吗？近年来，经过专家的考证，否认了湘江源头在广西的说法，湘江的主要干流是潇水，而潇水则是出自永州九嶷山东麓的蓝山。 下了许广高速之后，穿行于青山环抱的蜿蜒曲折的公路，有凉风扑面而来，在家乡连日高温的熏烤之后，忽然有些感动于蓝山的这份恩惠了。远山在天边划出一条弯弯的蓝色的弧线，近山却是郁郁葱葱。一直在琢磨此地何以名之曰“蓝山”,或者这些一直浮现于天边的蓝色的山的轮廓就是人们说的蓝山吧！人说山路十八弯，我们估计是弯弯绕绕了八十次，汽车导航才愉快地告诉我们：湘江源风景区到了，目标在道路左侧。可是我们环顾四周，除了几座青山，几户农家，一两条懒洋洋的狗摇摇尾巴算是跟我们这些远道的客人打招呼，一条小溪藏在杂草堆里哗哗地流淌外，似乎什么也没有。难道这个湘江源景点也是个乌龙？曾经去过一个所谓的江南大漠，网上评价说很漂亮的地方，居然啥都没有。正在踌躇间，屋里的老人出来了，赶紧问讯去，原来是还没到啊！哈哈，尽信导航不如无导航！于是继续前进，却发现上山的路越来越难走，只能容一个车子过去，而且全是土路，坑坑洼洼，娇弱的小轿车都呻吟起来了。耳畔的流水声也越来越响，可是树林遮天蔽日，完全看不到水的影子。拐过十几道弯后，眼前出现大片的竹林，竹林前一片大空地，竹林边一块大石头赫然写着三个鲜红的大字：“湘江源”。终于到了，打开车门，竹林里的冷风扑面而来，蓦然让人在六月天里寒意顿生。终于看到三三两两的游客，穿红着绿，叽叽喳喳的忙着拍照。我们沿着竹材做成的楼梯拾级而上，此处毛竹如此茂盛，也算是就地取材了，这些竹梯路很宽敞，走在上面特别的舒适凉爽，加上头顶的浓荫，和一阵倏忽而至的风雨，数片悠悠飘落的小小叶片，忽然觉得夏天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这儿已经到了初秋。水声依然潺潺，只是一直望不到她的容颜，这湘水源头的水，莫非就是武侠剧里隐居的世外高人，即使来的都是崇拜者，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别管那么多，暂且享受这深山里难得的清凉，难得的没有烟尘的洁净空气吧！竹扶梯拐了数个弯后，路边忽然露出几块光溜溜的黄色大石头，石头缝里，石头的秃顶上如银的流水正汩汩地淌过，大伙儿儿忍不住就一脚涉入水中，也不管穿的是什么鞋,“湘江之水清兮，可以洗我足！”一直以为源头的水一定是十分丰沛的，即使没有很宽的河流，至少也该有一个大水库啊，才可以源源不断地流遍湖湘大地。可是事实是源头就是那么一涧山泉。其实一想，哪一条大河不都是出自这么一个低调谦卑的源头呢？哪一条河不是一路兼容并蓄，吸纳大大小小的支流，才成就了一条波涛汹涌的博大的呢？竹扶梯终于走到尽头了，一面山崖陡峭如墙壁立于面前，一幅白纱帘轻盈地挂下来，旁边石壁上大书二字“天泉”。既然看不到瀑水源自何处，只好也认定这水来自天上啦，其实又有哪里的水不是来自天上呢？雨水都是从天而降的。估计此名，含义是很多的，有来自天上之意，更有天赐之意，我呢，喜欢天赐之意，上天赐予人类安身养命的水源。湘江自南而北，流经永州，衡阳，湘潭，株洲，长沙，岳阳，几乎可以说湖南目前发展最好的城市，最富饶的旷野无不是靠这天赐的圣水滋养的。立于山顶的亭台远望，正是“山岭重叠，荟蔚苍萃”，而远山若黛，影影绰绰，俨然一副水墨画。此山俗名“野狗岭”，也许有人嫌这名字过于俗俚，将它改为“天犬”，其实，一“野”字正好显示出湘江生自乡野的朴实。一条河，正如一个人，有时并不需要太多的美化与雕饰。达尔文的进化论论证：人是由猿猴进化来的，曾经有人嘲笑他就是可笑的猴子。何止是人，许多生命的原初，都是卑微甚或丑陋的，一个婴孩刚生下来，面皮皱皱的像老苦瓜，又何尝不丑呢？下山的时候，起风了，竹林里簌簌的风声，沙沙的雨声，藤蔓下呐喊般的流水声一时齐发。俯视远山，才发觉立足之处海拔已经很高了，湘江水正是借着这样高峻的山岭飞泻而下，一路欢歌，吸纳途中遇到的大小水流，不问它们的来处，然后汇成一条叫做潇水的河，这条河我们后来在返程中的双牌，零陵古城见到，那是一条真正的绿水，河面呈现绿宝石般的颜色，潇水和来自广西灵渠的江水（即几千年一直认为是湘江源流的那一条）在零陵一个叫萍岛的地方汇合继续向北，就是我们贯穿湖湘南北的湘江。因为追溯湘江源，终于明白“潇湘”二字的来历，潇水就是湘水的源头。而潇水的源头就是九嶷山东麓蓝山县大桥瑶乡的野狗岭，所以当地人把那一段源头称之为“大桥河”，大桥河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厚河”。这个“厚”出自“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可见蓝山并不是一个只知俚俗的蛮荒之地。九嶷山的北麓是上古贤君舜的陵寝所在地，整个九嶷山形成一个舜文化圈，舜乃是中华道德文化的始祖之一。所以这个看似蛮荒之地的蓝山，其实是浸润了丰富的中华传统文化的。或许可以说，我们的湖湘文化的源头正是在九嶷山，如果说黄河水系孕育了中华民族的精神，那么湘江源头的九嶷山的传统道德文化正是湖湘精神的源头。下到山麓，已经一点半，在一瑶家饭店吃中饭，老板热情周到，亲自下厨，当地土鸡,山中野味，再加上自家菜蔬，满室飘香，饭菜可口，价格非常实惠。饭后因为要匆匆赶往九嶷山，又因为道路崎岖，所以老板介绍的水库和其他景点只好错过了。弯弯绕绕地转出大山，流水清风一路相送，回首身后的湘江源所在的大山，已然变成天边的一抹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