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向先生 ,哈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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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向先生
向先生从三楼的楼梯摔下水沟,当儿女发现他时,已经全身冰凉,早已没了气息。听到这个消息后,我陷入了深深地回忆。 出生在香溪河畔的老向,小时候聪明伶俐,向家及族人倾力相助,送其到私塾读书,后又到一个县城读完中学,在旧社会的家乡那可是“大知识分子”了。解放后,老向在邻县的一所高中教书,村民无一不羡慕,见到他的人都叫他老向或向先生。 老向在外县工作,除了寒暑假、过年,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在我的记忆里,见到他是在出狱后。他一脸严肃,很少有笑容,我们很怕见他,总是绕道而行。 老向,一个大山里有较高文化修为的人,在改革开放前做了一个教师决不允许做的大错事,过了10多年的监狱生活,晚年靠一手好字刻碑文挣点零花钱用,也以此维持生活。 年轻时,他娶了家乡的一位村姑,我们叫她“游妈”,忠厚本分,和蔼可亲,老向的母亲很是满意,而老向却觉得妻子没文化拿不出手。游妈也很知趣,从未到老向的学校去过,只要老向偶尔寄钱回来养家糊口。老向被拘捕后,学校发来电报,她才到学校去了一回,怕迷路,带着大儿子一同前往。母子知道老向诱奸学生的行径后,不知脸放何处。好在校长有知识水平,善待了他们,帮他们母子把老向的东西送上了汽车。 游妈为老向生了3男2女5个孩子,在他们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却坐进了监狱。游妈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承受住了精神的打击,不把别人的“白眼”放在心上。勤爬苦做,养护着儿女。没过几年,分田到户,日子渐渐好起来。当老向回乡时,儿女都安了家,游妈已成了头发花白的老人。 不知是咋回事,自从老向回来后,游妈很少有笑容,我们也很少见到她。记得,有一次去看母亲,在故乡的老街碰到过一回。她叫我的小名儿,声音仍是那样顺耳。她的小儿与我同岁同学,不爱读书,所以,她对我这个似乎有读书天分的晚辈印象很好。她对平凡的我赞赏了一翻,这使我极为感动,因为自从人们向“钱”看后,对我们这群坚守教育梦想的人,除了当干部的很少有人羡慕。听母亲讲,她在大女儿家玩了一个多月了,原因是老向每天咒骂她,日子没法过。 老向为什么要这样,母亲也不清楚,大家都只知道现象却不知根源。 后来,我回到小镇工作,无意间提到游妈,母亲的回答,叫人匪夷所思。 自从老向出狱后,德性未改,一直和游妈“闹皮”。游妈躲到姑娘家,老向就大骂女婿,弄得游妈在哪儿都不能安生。有一次,游妈到两个姑娘家各住了一晚就“上路”了。听说她沿着“姊兴”公路走向了香溪,后人沿着香溪河找到香溪,不见踪影。后来,从一位早起的老人口中证实游妈在香溪口跳了长江。 三年后的一个冬天,老向吃过晚饭回房睡觉,便出现了开头的一幕。有人说游妈接走了他,有人说活该、罪有应得,有人说上帝是公平的……我的心情十分沉重,不想加以评说。我只知道每年吃团年饭“叫公祖”(叫去世的亲人回来吃饭)时,没有一个儿女给他摆上碗筷,酌上一杯酒,而游妈却摆上了,也叫了。 老向和游妈与我的父母是一个时代出生的,经历了新旧两个社会,对他们这群人来讲,就是死也不离婚,很值得伦理学家、社会学家、爱情婚姻学者研究一番。如果出了成果,对建立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制度至少在农村具有深远的意义。
哈数
“哈数”是广西乐业县逻沙方言,意思是有技术有窍门有手段。“哈数”又是杨胜贤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所以,人们都把杨胜贤称为“哈数”,说实话,在林场所有的老工人当中,杨胜贤是最有“哈数”的。林场的第一个木衣架,是他勾画制作的;林场的第一个蒸汽育苗房也是他设计搞出来的;林场的沼气池也是他到外地参观两天后动手搞起来的。我们问他怎么能搞出那么多东西,他说,人没有点“哈数”怎么行呢?“哈数”不是一个完人,他来林场之前是在县水厂做的是技术员兼出纳,据说有一次收水费没有入帐,总数有八百多元,在70年代的中国,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发现问题的是他的邻居又是和他同一个办公室的会计,会计见他家有一段时间厨房里总是飘来一阵阵的芳香,时隔几天,他半夜总是把整箩筐的鸡蛋壳倒到外面去。会计认为这个问题很严重,向单位领导反映,经过调查,证实了他私吞水费的事。按当时的规定,贪污一千元以上才被判刑。行政部门作出了降工资一级,调到林场做工人的处理。这一事件让哈数的生活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他有三个孩子,他和老婆的工资加起来才有六十多元,每个月还要扣除十元来还水费,他还要寄钱回去给老父老母。每个月人均不到十块钱,生活起来举步维艰是不言而喻的。“哈数”也是真有哈数,他每个月领工资时扣了十块钱还水费,第二天他又向单位借款十元,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常人看来,800多元的债务要还7年多,这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在他看来,虽然扣了再借,手续有些麻烦,他每月的工资并不因此而缺少一分钱,还钱的还是单位,他把这800多元称为“提前消费”。(我是在多年之后才悟出这个道理的)。我想:哈数不仅仅表现为有技术有窍门有手段,真正有哈数的主要是意识的超前。“哈数”的话虽这样说,他为“提前消费”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降了一级工资不说,从条件优越的城里发配到山旮旯之中,经受日晒雨淋之苦。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哈数”因为自己有哈数,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拿到800多元,却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这是他始料不及的。然而,有哈数的人是能够面对任何困难的,杨胜贤能做到这一点,这是他难能可贵之处。记得有一次,他们夫妻因为生活吵架而动手打了起来,我们都没见过如此激烈的场面,认为再不劝架,非出人命不可,大家都隔在他们中间,抱的抱,挡的挡,庞伯(林场的老技术员)正在劝哈数,冷不防哈数的老婆拿了一桶猪潲水泼了过来,把庞伯浑身上下都淋得馊馊的,大家这才轰地散开,任由他们打下去,奇怪的是,我们散开,他俩也散开了。晚上,我经过他家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嬉戏声,我走向前去,从门缝里瞧进去,昏黄的灯光下,一家子正团在桌子前打扑克,只听见他的小女儿说:“妈妈,爸爸的大王压你的小王呢。”“胡说,我的才是大王。”“哈哈,小翠哪时才分清大、小王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真让人难以想象,中午这个家正经受一场急风暴雨的考验呢。这情景,让我想起很小的时候外婆常说的一句话:“夫妻吵,龙须草;夫妻怒,隔夜露。” 龙须草是我们那里一种常见的草,又长又细又软,可见,夫妻吵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哈数能够及时调整心态,以上佳精神生活来弥补物质生活的空缺,你能说他没有哈数吗?哈数是我们林场老工人中口才最好的一个。平时劳动,要是在苗圃地里育苗,那是再好不过了。因为我们可以坐小凳子,给细小的幼苗拔草,这项劳动被我们戏称为“蓝天下的办公室”,试想一想,蓝天白云之下,小溪流水之滨,和着轻风细雨,品味鸟语花香,还有一帮中、青年男女嬉笑怒骂,这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吗?这时是“哈数”表演的最好时机,他给我们讲《三国》、聊《西厢》,因为自古以来就有“男不看《三国》,女不看《西厢》” 之说,《三国》我倒是看了几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看之理,《西厢》在当时禁书,据说是讲男欢女爱的,不让女的看应该是有一定道理的。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看,就越想猎奇。有一次劳动,我们几个男知青在苗圃的一角缠着哈数给我们讲《西厢》,那天风和日丽,山上的红桃白李竟相怒放,哈数清了清嗓子,给我们讲了起来:塔楼高高,禅院深深。禅院里有一个后花园,一弯湖水,清幽透亮。湖边的桃花纷飞,一位白衣少女正笑看晚霞。看这湖中的倒影,新月般的长眉,大大的眼眸晶莹中透着纯真。莹洁的脸上浮着迷人的红晕。红嫩巧致的樱唇,唇角边绽放一个少女的娇美。她轻抚湖水,清洗自己的双手。她在幻想自己少女的心思,她姓崔名莺莺,是崔国相的娇女,崔国相英年早逝,她随母亲送父亲的灵柩还乡,路遇大雨,黄河水势滔天,道路不通,只好寄宿普救寺西厢客房。湖对面是一个翩翩少年,姓张名君瑞,因事来寻他的好友,时任征西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的武举状元杜君实。也因道路阻隔,留宿普救寺。湖不大,张生注意到了湖对面有一位亭亭玉立的白衣少女,张生则以为是天意,再仔细看莺莺,那真是“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他情急生智,索性高声吟道:“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好个莺莺,不愧是国相之女,听得白面书生吟诗,不堪示弱,也赋诗一首:“月暗星明目,花稀叶荣春;欲归水锁道,乌鹊嘀烦人。” 张生又吟诗道:“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一来二去,诗文传胸意,眉目表怡情。这一对青年男女在青湖岸边懈逅相遇,一见钟情。兰麝香仍在,佩环声渐远。莺莺已经远去,张生还楞楞地站着,像木头一样。自那以后,两人竟茶饭不思,都得了相思病。红娘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知道张生也住在普救寺内而且和西厢房仅有一墙之隔。后来,土匪孙飞虎带领五千土匪围困普救寺,要抢莺莺为妻,莺莺的母亲放出话来:“谁要是能解救她们母女于水火,就把莺莺嫁给谁。张生用计退了土匪,可是,崔母却反悔了,要他们以兄妹相称。再后来,他们在红娘的帮助下,成就了巫山云雨。……那时,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巫山云雨”,经过我们追问再三,“哈数”才吞吞吐吐地说:“就是……夫妻晚上做的那种事。”原来如此,怪不得不让女的看《西厢》,是怕她们有儿女私情。事隔多年之后,我上了大学,有机会翻阅《西厢记》的时候,除了一些细节“哈数”作了改动之外,那些诗文,哈数竟背得一字不差。……后来,改革开放的时候,林场允许了个人承包,“哈数”是率先承包的一个,也是率先成为万元户的一个。我想,像他这样有哈数的人,所缺的不是能力和智慧,缺的是发挥才干的空间,改革开放顺应了历史发展的潮流,像他这样不成为万元户,还有谁成为万元户呢?《西厢记》最后是这样说的:“愿普天下有情人的终成眷属”,我也希望有哈数之人成就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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