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的启示,《婆婆》

作者：柯燕秋 “这么长时间来，外婆睡得最香就是昨夜了，我分析可能是：第一，门窗关紧，阻隔了噪音；第二，空调开的27度，一格送风，不凉不热；第三，拉上窗帘布，关掉所有灯。”“今天跟医生反映，外婆的状况变差有三方面：第一，讲话很糊涂，特别是晚上；第二，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睡下、起床，原来是可以的；第三，腿站不住，走不了路了，手也不协调，手抖更厉害了。昨晚上动一动就叫腿痛。但是昨夜一夜都睡着，不停醒来很快就睡着。”这不是医嘱，也不是护士的工作记录，这是婆婆住院期间子孙们的陪护交接日志。我作为儿媳，远在千里之外，只能通过家庭微信群注意、关切与心痛。婆婆，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却叫了二十五年的“妈”。开始虽有些不习惯与凑作，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妈的称谓也越来越自然，发自内心。婆媳何许就是一对上辈子的冤家。冤并非多大的仇恨，只是源于母子之爱，夫妻之爱的交集与碰撞。因为她们同时都爱着同一个人，谁都想多爱一点，谁都不愿意被对手轻易抢去。可就是这个冤才有这个缘，婆媳才能走到一起，才能在同一屋檐下同甘共苦，才能风雨同舟几十年。我的婆婆今年85岁了，身体每况愈下，最近一直在医院住着，还好子孙们都孝顺，有儿女、孙辈们的不分昼夜悉心照料，“亲有疾，药先尝，昼夜侍，不离床”是我家这段时间对中国家庭养老这一传统的最好诠释。公公婆婆生病之后，一家人虽心急如焚，但有商有量，各位根据工作与事业的情况，计划着你守夜来我值昼，我做饭来你熬汤，忙而有序，没有推诿，没有人卸责，体现了一家人浓浓的亲情与对责任的坚守。特别是小姑子，生活、工作在婆婆身边，自然费心劳神，每每住院期间，总是一直忙前跑后。 当然，这些应该说是公公婆婆家教严格的结果，虽然不得不面对病痛的折磨，但亲情无价，儿孙孝顺，不是给予每一位老人最好的安慰。婆婆现在基本丧失了自理能力，身边再也离不开人亲人的陪护与关照，甚至夜深人静开始说糊话了，连翻个身都倍感痛苦。昨晚上女儿和姑姑商量着尺寸、大小和功能给婆婆在网上买了几袋纸尿裤和护理垫。婆婆风烛残年了，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灯，剩下最后一盏灯油，在风雨中飘摇……悲凉从心底里升起，不由自主。我都不知道，我这次休假回去，她还能滞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在她病床前叫声“妈”，她是否能够应一声“嗯”。可以说，婆婆辛苦、隐忍了一辈子，被伤痛折磨了一辈子，没享过一天清福。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六十了，腿脚不好，走路不方便。由于长期在农村的辛苦劳作，显得比实际年龄衰老很多。婆婆共生育了五个子女，第二个孩子不幸夭折了，那是她心里永远抚不平的疼痛，时不时还跟我们念叨几句。婆婆在生第三个孩子，我的大姑子时，因为生完后急于下地干活，没有好好休息，造成了子宫脱垂，这个伤痛就一直伴随着她，时不时发作，发作时那是一种无人可理解可承受的痛苦。所以说唯母爱最大。我女儿出生的时候，我婆婆从农村到了我城里的家。婆婆勤劳，爱她的子孙胜过爱自己。我婆婆大字都不识一个，甚至连十个数字都认不全，为了记住她儿子的电话，十一位数，她硬是把按健的位置和顺序记了下来，我觉得以常人思维很难做到这一点。为了能坐公交车，她死死地记住了她要坐的那趟车号数的样子。她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舍不得吃上一口好吃，好吃的都留给她的儿子、孙女吃。她腿脚不方便，但只要她能动得了，她都要把家里的家务完成，买菜、做饭、接送小孩。因为我结婚的早，资历浅，国企分房是论资排辈的，所以我当时分到的是8层、顶层，房子也没有安装电梯，每次回家要走126个阶梯，对于正常人来说都不容易，何况对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人来说呢？女儿小的时候，上下楼梯还要背着。十几年啊，我婆婆就这样拐着腿，为我们买菜、做饭、接送孩子。这十几年她拐着腿走过的就是天梯啊，谁还能数的清呢，如果清算的话，都可以走到天庭了。她花白的头发、佝偻着的腰，有时还负着重，在上下阶段梯的一步一步地蹒跚，走走停停。这一幕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一次次在我脑海里回放，回想起来又怎能不使我流泪满面呢！婆婆比我大了整整40岁，我和她之间隔着的又何尝是一条无法填平的代沟呀！也是一种无法交流与沟通的碰撞和心中之隐痛。那时候我年轻，还处于风花雪月的憧憬中，又是家里的老小，是被父母、哥哥与姐姐惯坏了、任性的那一种，脾气不好，甚至到了胡作非为的地步。那时，我都不懂得尊重她的辛苦和付出，总是嫌弃她没文化，不爱干净。特别是我还有洁癖的毛病。坐月子的时候，宁愿自己辛苦也不让婆婆抱我女儿，生怕婆婆身上有细菌似的。有时还埋怨她这做的不好，那做得不对，很少有坐下来亲如母女般地沟通和交流。现在回头想想，她拖着病痛的身子做了这么多事，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她的内心该有多委屈呢！我一直以来都为自己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难过，为什么当时就不懂得宽容些呢？我觉得我欠婆婆一句真诚地感谢和道歉。那时乙烯生活区的家在市中心，而我和丈夫一个在东南面的乙烯厂、一个在西面的炼油厂上班，相隔二十几公里，如果没有我婆婆的勤劳和隐忍，我俩又怎能安心工作和学习呢？又怎能保全这个家？我婆婆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她还是明事理的，特别注重孩子的学习，她宁愿自己饿着，再穷再难她也要让孩子上好学。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总是和孩子们念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以此来激励子孙刻苦攻读，取得好的成绩。1986那年的夏天，婆婆的执着和辛苦有了回报，我丈夫远超重点录取分数线考上华南理工大学，小姑以区中考状元考上了佛山的一所中专。在当时可是“鱼跃龙门”“吃上公粮”的大喜事啊！为此，公公在村里进行了宴请，还放了三天的电影，村里像过节一样，这也是村里的骄傲。2018年，我婆婆带大的外孙和孙女又取得了好成绩。外孙在广东七十万的高考生中考出了文科前十几名，被北京大学录取；孙女被澳门大学录取攻读博士还带助学金。我喜极而泣，我逗我婆婆说都是她的功劳。其实何尝不是呢，他们俩的成长婆婆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和汗水啊！于是在今年的春节，为庆祝孩子拿到澳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孩子她爸和伯父在村里的公庙门前挂上了一对大灯笼。远远地就能看到红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是那么的喜庆，希望借着这个红彤彤的吉祥激励着孩子们砥砺前行。现在婆婆身体越来越差了，希望能尽自己所能，让她能够安稳一些过上几天没有那么多病痛的日子，希望她能活在自尊与体面之中。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要改变我自己。如果还有来生，我还能做婆婆的儿媳吗？能，一定能！我只想道一声：愿天下婆媳亲如母女，胜似一家人。 （指导老师：雷彦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