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我遇到的三位居委会书记

春
从湿软雾纱里透出从带露芽蕊里蹦出从龙眼花柑橙花的回眸里钻出从谢别夕阳的蛙声里旋出从敦促黎明的蝉鸣里爆出从布谷鸟专程的嘱托下奔出一段段流淌的新生气息轻盈燕翼下齐刷刷荡开的八方田野就从那双捏溜了犁尾的手里泻出十二分春色
姓名
用叫呼的方式切割出一块领属的空间浓淡成一面旗在各自竖杆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地升起或挂出无条件接受历史目光透视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家住在上海蕃瓜弄（新民路749弄）116号，一家十口人，住在一座竹篱笆抹上黄泥做墙、芦席上铺着稻草做顶的茅草房里。 我家离铁路不远，东面是新旱桥、西边是老旱桥，每当火车开过，家里的地面都跟着震动。最愁的是下大雨，屋里到处滴滴答答，坛坛罐罐都被摆出来接漏雨。爷爷常常叹气说：“什么时候能住上不漏雨大房子就好了！” 比我家住得更差的是靠近铁路边的几户人家，他们住在用芦席搭成拱形、两头挂着草帘的“滚地龙”里，我们小孩子到里面，也得爬着进去。 1961年，我12岁，上小学五年级，家中的经济支柱爷爷因病去世，全家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全靠父亲一人的工资，养活我们兄妹六人加上奶奶、妈妈共九口人。 为了贴补家用，妈妈每天清晨去郊区割草卖给大场附近的奶牛场，白天去拾荒，一个月去血站卖一次血。我哭着对妈妈说：“姆妈，侬不要去卖血了，阿大也能赚钞票了。” 我用粗铁丝做了一个铁夹，每天半夜出门，一路穿弄堂找垃圾箱，一直走过了淮海路，捡满一筐废品后，背到苏州河北岸的废品回收站，卖到五、六毛钱，回家交给妈妈。 有一天早上，我回来得有点晚，怕上学迟到，我低着头走得急，被弄堂口突然穿出的自行车撞倒在地。那个骑车的爷叔破口大骂：“垃圾瘪三，眼睛瞎脱了！” 我正又急又怕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大嗓门：“你撞倒了小孩，还凶什么凶”...... 我认识她，是我们蕃瓜弄居委会的党支部书记王兰花，我们小孩子都叫她“王奶奶”，其实她年纪并不大，那时她还不到五十岁，北方人，大嗓门，走路风风火火。 她教过我们小孩唱“蕃瓜弄里变了样，来了救星共产党”，我嗓子好、学得快，得到过她的夸奖。 爷爷去世后，她到我家里探望过好几次，介绍我家到居委会拿回工厂用过的旧手套，拆成纱，搓成纱绳，再拿到居委会过秤回收，一斤纱绳可得工钱六分，缓解了我家生活的窘迫…… 王奶奶扶起我，对我说：“阿大，拾荒不丢人，小小年纪就帮着家里过日子，有志气！” 她从手中刚买来的早点中，拿了一只馒头硬塞给我：“吃点东西上学去，好好念书，长大了才有出息！” 刚才被撞被骂，我没有哭，捧着王奶奶送的馒头，我的眼泪流了下来，那时可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家家粮食都很紧张啊！ 2009年我退休了，户口迁回上海，认识了第二位居委会支部书记卞玉妹。 她是我家所在的平凉街道榆三居委会支部书记，五十来岁，戴着眼镜，说话和风细雨，一位暖心的知性女性。不论老少，大家都喜欢叫她“玉妹书记”。 我和她接触不多，只是在组织生活、公益活动时，见到她笑咪咪的模样。但每到我生日那天，总能接到她祝福的电话、收到党支部寄来的小礼品。 2016年9月，老房子终于盼到了市政动迁。那年夏季,无论是酷暑炽热，还是雷雨倾盆，总能看到玉妹书记瘦弱的身影，走家进户，做动迁户思想工作。 她对我说：“动迁盼了几十年，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共产党不会欺负老实人，早签协议早得益！” 我相信她的话，早早签了动迁协议；这里的居民也信得过她，动迁开始不到一个月，94%的动迁户签了动迁协议，彻底告别阴暗潮湿的蜗居、摆脱“早上拎马桶倒粪池、下暴雨门前筑挡水坝”的生活！ 今年春节后我搬了新家，住进了150多平方、前后小院、三层小楼的联排别墅；组织关系转到了大场镇锦秋一居党支部，认识了第三位居委会支部书记丁虹。 组织关系转来的第三天，丁虹和支部副书记莫洪丽就来到我家探望。 丁虹询问了我的身体状况，向我介绍了社区的党建和创建情况，请我提些建议；让我保持好心情好身体，做自己喜欢的力所能及的事。 后来我亲眼所见的这位70后书记身上发生的事，深深地扣动了我的心弦。 邻居老张头14岁的孙子，赌气离家出走，家里找了一天一夜，仍不见其踪影，急得求助于丁书记。 丁虹立刻在社区通、好友群里发出这个孩子的像片和寻人启示，呼吁大家帮忙找人。 她联系派出所、社区保安，调看小区大门的监控摄像，整整一宵未眠，终于和大家一起，把孩子找回家中。 为了迎接党的生日，6月28日上午，宝山祁连二片社区11个居委会联合举办了歌咏大会。 我在台上参加合唱时，看到台下、我们的领队、节目指导、居委会丁书记，为了拍摄好我们老年合唱团的节目，她居然顶着烈日高温、举着手机、跪在滚烫的广场地面二十分钟...... 我出生在上海，青涩的少年记忆中，爱憎分明、慈祥可亲的王兰花书记为我启蒙：党员是亲人、是好人，促我立志：长大了也要做党员、做一个好人！ 我20岁去外地，时隔40年回到上海，近十年的记忆里，平易近人的卞玉妹书记，让我触摸到城市变迁的脉搏、平凡岗位上共产党人的坚定信念、高尚情操！ 现在，年轻书记丁虹对事业的热情和执着，让我看到了社会未来、城市基石，感受到党的亲和、自信和传承！ 从茅草屋到工房、再到联排别墅，从拾荒娃到中学教师、再到乐享晚年……我萦系的，是自己曾经的故事；我捡拾的，是城市记忆里我的影子；我欣慰的，我是共和国同龄人，此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