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苏东坡 ,《漫步湛家大街》苏晨

夜读苏东坡

我喜欢苏东坡,只要翻到他的文字,必是手不忍释,他的豪迈、深情、俏皮、喜气与忧伤是那么有风雅,处处潜藏着一种智慧与幽默。昨日又读一些关于苏东坡的片段,趁着正月初五的好天气写出来与大家分享。 懂女人 按朝代论,我更喜欢宋代的男人,魏晋的男人太狂怪,唐代男人太高大,就是写诗也是那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太宏伟的东西往往看不到人性的灵魂。宋代的男人一方面可以宏阔成"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铁血丹心,"但更可贵的是他们温情,时时可见"记得绿萝裙,年年惜芳草"的侠骨柔肠。苏东坡在这方面可谓专家。 中国好的悼亡诗真是少之又少,但苏东坡的《江城子》可算佳作,尤喜"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十年未见的场景不是拥吻狂歌,而是四目相对默默流泪,情到深处才会有如此丰富而深情的生命体验,真爱不是简单的色相。 苏东坡生命中共有三个女人,他最得意的是侍妾朝云。东坡吃饱饭就摸自己的肚子,肚子很大,就笑问:"你知道这肚子里都是什么吗?"有人吹捧说是"一肚子文章"等,他摇头,只有朝云说是"一肚子不合时宜",他给这个女人抛了媚眼。苏东坡官场失意,一贬再贬,这个侍妾朝云始终不离不弃,由北而南,最后死于惠州,至今那里还有她的墓。一个地位不高的美貌女子能古井水般跟定一个随时有牢狱之灾的男人,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有过人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这样的男人女人都少了,让人慨叹。 苏东坡很多情,他的词中常有女人出现,大多是歌妓,宋朝是有官妓的,我记得苏东坡曾用一首词救了两位风尘女子,很令人感动。最有意思的是道遇一个打秋的女子,那笑声隔墙袭来,一定无比动听。当时苏东坡心痒痒了,我猜他搭讪人家了,或隔墙伸颈侧目了,(居士吗,现在的曲解就是有文化的流氓。)那女子吓得不敢笑了,按正常讲,这位居士一定大惭,甚至恼羞成怒,情急之下要说虎话,但东坡就是可爱,他说: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这种可爱,我称之为俏皮,他不迁怒于别人而是调侃自己。这种所谓精神出轨的事苏东坡也敢写出来,且至今没有人从道德的角度剖析他。现抄录如下,给节日添点气氛: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 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 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初读此词,觉得"墙里秋千墙外道"这句很不像高手所为,有说费话的感觉。但细想这"墙"与"道"都有更深的道德内涵和禅宗意味。看似信手拈来,实则神来之笔。 苏东坡的深情、多情与柔情让人向往,宋朝的男人可以大张旗鼓地温情脉脉,男人活得有尊严,有男人味,以往的其它朝代很难做到。 肯认错 苏东坡这个人很了不起,他的骨子里完美体现了儒、道、释的融合。 这这个人入世,做官能"乐以天下,忧以天下",是能造福一方的;这个人也出世,受打击时能超然出尘,有点仙风道骨,在清风明月之间找回自己,在乌台诗案后,苏轼变成苏东坡,他坚挺的人格体现得淋漓尽致。苏东坡懂佛,但我想并不深刻,充其量是爱好者。有一个关于苏东坡的故事可以印证: 东坡与佛印游于柳堤之旁,恰一农夫赶牛车经过,牛在此时拉了一堆屎,苏东坡要耍要佛印,便要对对子,佛印欣然许诺。东坡顽皮地看了看佛印的大圆脸,曰:一堆屎。_佛印不假思索,曰:一尊佛。东坡窃喜,我骂他是牛屎一堆,他回我大佛一尊。高兴了一天,晚上回家讲给苏小妹听,(其实苏东坡沒妹妹,这是野史杜撰出来的,据说脸长得很,智商高得很。)苏小妹大笑,曰:"哥,你输惨了,佛印心里有佛,所以他看谁都是佛。你心里有屎,所以看谁都是屎。” 这件不是很雅的事正史上沒记裁,但我们可见东坡对佛理认识不深。但《苏东坡传》中记载着这样一件真实的事:苏轼曾写信给佛印,说最近修炼到"八风吹不动",不贪婪,不嫉妒,不生气,贪嗔痴皆无。佛印看到信便批了两个字:放屁,便把书信退回,苏东坡看后气个半死,渡船找佛印理论,佛印哈哈大笑说:"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苏东坡马上消停了,你以为自己修炼得挺好,已经"八风吹不动"了,可人家骂你"放屁",你就受不了。 我说这个故事不是找东坡小脚,我想说人家"消停"的认错态度,没因为自己是大学士就自以为是,"修炼其实就是回来做人,而不是为了告诉别人我多了不起,能告诉别人自己没有那么了不起,才是修行"。台湾美学家蒋勋一语中的,很值得每个人去思考。 本来我还要写三个小标题:重友情,很率性,做自己,但我实在感到背僵得很,先暂此搁笔,有时间再去写。在此我要与朋友们分享三个问题: 第一,我特喜欢被称天下第三行书的《寒食帖》,这部作品绵里藏铁,随性自然,沒有唐书的正襟危坐,却在笔端游走出一派天真烂漫。比如,在写"何殊病少年,病起须已白"一句时,"病"之前写错一个字,苏东坡就点了四个点,表示"写错了"。这种自由跟唐法的严格大相径庭,他怎么高兴就怎么写,写错了就涂改,让你看到也没关系。我们总说真性情,这就是苏东坡乃至整个宋代男人的真性情。 第二,关于苏东坡,评价最中肯的还是林语堂: 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实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假道学的憎恨着,一个瑜伽术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心肠慈悲的法官,一个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一个月夜的漫步者,一个诗人,一个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 第三,我个人认为苏东坡的诗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起码到现在为止,今录《浣溪沙》一首祝各位朋友鸡年吉祥,万事如意。 细雨斜风作晓寒, 淡烟疏柳媚晴滩。 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 蓼茸蒿笋试春盘。 人间有味是清欢。 我喜欢"清欢"的境地,青春不复来,心灵深处还有一个早春的梦,淡烟疏柳之间有一份生命的静美,真好。静品人生,在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之际自有一番清淡的欢愉,功名利禄已如浮云,删繁就简心灵澄明,在禅茶诗酒间自有人生之真味。 苏东坡是一个让人温暖的名字,他复苏了男人的筋骨与血脉,若能活成苏东坡一样的情致,不算白来人世一遭。 2017年2月1日于听雨斋

《漫步湛家大街》苏晨

  

  

  我从中国人民解放军转业落籍广州为民,搯指算来迄今已经61年有多。从最初的辽东老兵、岭南客子,到落地生根成为道地的新客家,经历了大半个世纪的寒来署往,斗转星移,直到成为人生的最后一截蜡烛头。有道“少年人好幻想,老年人好回忆”;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种人之常情,这天我突发奇想要到当年落籍广州的第一个住处附近去转转。

  现在财厅前那座著名的高层宾馆大厦,当年是一座前面看三层、后面看四层的小白楼;中共广州市委的办公楼。我转业后先在这座小白楼前面看三楼的市委工业部工作过几个月,白天多半是下工厂协助工厂推行“列宁式的一长制”、苏联式工业企业作业计划。因为干部待遇还是实行“包干制”,没有那么多钱可支配,得赶回市委食堂吃晚饭。若是晚上没有事,晚饭后从从小白楼底层后门出越华路、转小北路、转法政路、再转登瀛路,登上一座不太高的小山,山头有一座也是前面看三层、后面看四层的小楼;解放前是国民党政权的盐务局,当时是市委几位有家眷的处级干部和我们五个单身科级干部的宿舍。

  正面看的三楼,其实只看得见的半边有一溜三间房子,另外半边是阳台。我住右手边把头的一间,朱森林和孙惠康住中间一间,隔上楼楼梯口是林丹和梁雪怡两位女同志住的左手边把头一间。我们同是“灶王爷贴在腿肚子上—人走家搬”的单身汉。

  我住的右手边这间房子,在我被派往地方国营广东苎麻纺织厂任代厂长的前一天,搬来一位朱森林叫他“宫主”的同志,我只知道他原来是广州市青年文化宫的负责人,调来市委给第二书记王德做秘书,连姓甚名谁也没来得及问,因为第二天我就搬下工厂,搬到落籍广州的第二个住处、当年还是广东纺织厂和广东苎麻纺织厂三位工厂领导人宿舍的“孙中山大元帅府”。我住二楼一间长条小屋,据说是孙中山大元帅的图书室,反正我是一个24岁转业大兵单身汉,有一个地方挡风遮雨就自认“万事如意”。

  我很喜欢登瀛路小山上这落籍广州第一个住处。一排明窗下是一处峭壁,峭壁不深,下面小山丘上的十多棵威风凛凛高高大大的凤凰木,花开时节红艳艳一片,靠近小楼几棵的枝头,推开窗子伸手可及。小楼建在山顶,可以踞高望远。近处一个围墙装有电网的独立大院,当时住着苏联专家;如今这座独立大院是中共广州市委的所在,墙头的电网早已经拆除,中共的市委当然更喜欢和人民大众如鱼得水。

  当年在这间小屋里得闲,我有时候凭窗眺望,东想西想。如我很有兴趣的想象过独立大院附近的湛家大街,在明世宗朱厚熜的嘉靖中,可能是什么样子?明代广州城的小北门相距不远,我设想明代嘉靖中的附近一带,可能还比较荒凉,于是放胆想象……

  此番重游落籍广州第一住处,我也没忘再到一直还叫湛家大街的街道上漫步。湛家大街的街口设有中共广州市委的信访处和接受举报的部门,我想这和拆除大院墙头上的电网是一码事。我觉得值得人们可喜的是,几百年来湛家大街这个街名,还一直保留没变;可惜的是解放前湛家大街就已经只还只剩下短短一截!我再一次在湛家大街上遛来遛去,无来由地估计着湛若水初开湛家大街时候哪儿可能是哪儿……

  湛家大街之得名,由开街之始街上最著名的重点建筑是湛若水的广州故居和他的学馆而得名。湛若水是明代大名鼎鼎的一位国际知名理学大家,字元易,号甘泉,生于广州增城。就学之初师事新会陈献章(也就是陈白沙),不乐仕途。可是母命难违,弘治年进士及第,授任翰林院编修。这期间正值王守仁(也就王阳明)在吏部讲学,湛若水与之相应和,时称他们的一套学问为“王湛之学”。他的著作有《二礼经传测》、《春秋正传》、《古乐经传》、《甘泉新论》、《甘泉集》等。

  他在嘉靖年间后来先后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吏、礼、兵部尚书;任兵部尚书还是“奏敕参赞机务”,即参与朝廷用兵决策的一位,官位可算相当高。

  湛若水75岁退休,先回增城故里,时而应邀去外地讲学。他很喜欢这种兼可游历四方的学术传播交流活动,不辞辛苦。我在湖南衡山见过他在当地讲学时候留下来的图表式表述他哲学思想的古石刻,这块大石刻在我很是尊敬的当代大名人李锐的中学母校门前。

  湛若水79岁(明代嘉靖二十三年,公元1544年)最后在广州今法政路附近的湛家大街、湛家一巷至湛家五巷一带兴建“湛家园”和“天关精舍”,定居讲学。我最是深深感动于湛若水主讲的天关精舍,那才真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人们听说湛若水在湛家大街开天关精舍讲学,一时趋之若狂。77岁高龄的吴藤川首先赶到天关精舍拜师求学。湛若水见比自己只小两岁的吴藤川,耄耋之年不忘“活到老,学到老”,心里很是高兴 ,特地送给他一根前些时候在衡山讲学带回来的四方竹手杖,还特地为吴藤川作了一首杖铭,亲笔写了,让人刻在这艰手杖上,那一首权铭是:

  “嗟!藤川子,七十七稔……不知日之将暮。步高一步,久矣高蹈。”

  湛若水刚收下吴藤川这位77岁老学生,又有号慎斋的另一位比吴藤川还年长的老学生来天关精舍拜师求学。而刚收下慎斋,紧接着又有一位比湛若水还大3岁的82岁黎养真来天关精舍拜师求学。湛若水为能与吴藤川、慎斋、黎养真三位皓首老人耄耋之年还一心“皓首穷经”,作了一首题为《三皓》的七绝,那一首七绝是:

  养真慎斋与藤川,三皓同时入我门;

  八十头颅事事真,老来赤子心还存。

  更让人想也想不到的是,湛若水才安顿下“天关三皓”不久,又来了一位102岁的“四皓”简老。他来到天关精舍,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了湛若水纳头便拜,执意行弟子礼。湛若水上前扶起简老,坚决不肯以师生相称,只肯认简老为宾客,以宾客礼相待。

  此后还有一位皓首老人到天关精舍拜湛若水为师求学,不过我所见相关资料中“慎斋”、“黎老”姓名不全,总还有个号,有个姓,这第五位皓首老学生却是姓名全不见,只是从古书有载、明代一位画家曾作天关精舍《师生六皓图》,颂扬他们的“皓首穷经”精神,从而才知道湛若水还有这第五位皓首老学生……

  我在将离开湛家大街的时候,还有过一阵“胡思滥想”。想过天关精舍“师生六皓”的故事,是否一定程度的折射着明代嘉靖年间广州人的好学精神?不过那时候求学讲求“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论语·雍也》);“学莫便近乎其人”(《荀子·劝学》)。又想到据报载,2014年中国各大城市居民平均购书量广州第一,这是否也一定程度的折射着“师生六皓”的好学精神迄今在广州人中也还有一定程度的“遗传”?

  也许不该说的是我也有想过,如今考大学靠应考者场试的一次性幸运得分、定夺方参考应考者的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广州2015年更是可填5个志愿,由电脑偶然性派位“定乾坤”,这与“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学莫便近乎其人”已经风马牛不相及。我还想过在学术高端可不可以少计“某些”而为其多留下余地?

  苏晨,作家、编审、研究员、客座教授,有突出贡献专家国务院特殊津贴领取者,有50多种著作出版。1945年参加革命,1946年加入中共。已离休,为享受厅级待遇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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