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佬（一） ,蜘蛛网（外一首）

一在广西乐业县同乐林场，个子最高的是卢志武，文化最高的是卢志武，情调最高的也是卢志武，有了这“三高”，他当选高佬是当之无愧的。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普通人站在一起，那便是鹤立鸡群。有一次，林场要组织合唱队参加县里的合唱比赛，县里要求各单位除了个别人情况特殊不能参加之外，其余的一个都不能少。那时是文革，为文革大唱赞歌是必不可少的。各单位的头儿都把它当作一项政治任务。排练时，高佬的站位成了场长一个非常头疼问题，站在后排，比所有的人都高出一头；站在前排吧，又把后面的人挡住了；让他做指挥更不行。场长想把他列为“情况特殊”的那类，又怕县里知道了怪罪下来，撤职倒是小事，扣一顶“破坏文革”的帽子就是大事了。想来想去，还是把高佬放在第二排的边上，条件是他不能站在凳子上。可前面两排都是女的，我们又是男女声二重唱，从女人堆里冒出一个男声，那是极不和谐的。最后，还是高佬自己提出来：“我只开口不出声就行了。”这个办法很好，虽然我们没有获奖，但能够顺利交差，场长已经谢天谢地了。也许是那次大合唱他没能出声，感到压抑，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在他嘴上挂着的都是“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的歌，说实在的，他的音色并不好听，有种沙哑的感觉，那么高大一个人，中气也不足，声音只发在喉咙里，仿佛山里的蚊子在嘤嘤雍雍地唱，再加上他是陆川人，浓重的地方口音，使他把“文化”说成“民发”，“就是”说成“奏戏”，“好”说成“吼”，“民发大革命奏戏吼”，让我们听来有点好笑又不敢笑出声。他的歌虽然唱得不好，故事却讲得挺动听的。他是65年考上林业学院的，第二年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学校停课闹革命。起初是大串联，接着是派性斗争，最后是回校复课。大串联是高佬津津乐道的话题。他几乎到过所有中国革命的圣地，他还沿着红军长征路线走了一次，当然不是全靠他的双腿走的，有时还要借助火车、汽车等交通工具。他前后串联三次，两次受到毛主席的亲自接见，有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了周恩来总理，他说：那一次周总理突然到了我们吃饭的地方，有人喊：“总理来了！”我们马上围拢上去，他挥手向我们致意，大声向我们问候。当他看见我们的餐桌上或地上丢掉一些馒头时，他从地上捡起了大半个的馒头，用手拍了拍灰尘，就吃了起来，他边吃边说：“红卫兵小将们，你们知道做成一个馒头，农民要流多少汗水吗？我们国家很多地方的人民还在挨饿受冻啊！”我们都默默地捡地上或桌上的馒头啃起来，有人轻轻地啜泣，所有人的眼眶都噙满了泪水…… 每当说起受到伟大领袖的接见时，高佬总是激动地叙述：那是我第一次到北京，从南疆来到祖国的心脏，别提有多激动了。我们住在北京林业大学的教室里，把所有的桌子合并起来就是我们的床，没有席子也没有被子，八月的北京是最美好的季节，不冷也不热。我们一字排开合衣躺在桌子上。一日三餐：咸菜、米饭、馒头、中午有炒菜，稀粥等。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一批接着一批，“红卫兵”等毛主席接见后才心甘情愿的返程，我们被安排在8月18日，为了准备受到毛主席的接见，接待站同志提前好几天就开始训练队列，以达到步调整齐一致。那天一大早接待站为每个“红卫兵”发了2只苹果，一包饼干，作为午饭。我们编为四列纵队，浩浩荡荡的奔向了东长安街。那天毛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伴随着“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等乐曲声，“红卫兵”从东往西徐徐通过。 “红卫兵”为多看一眼这位历史的伟人不走了，周恩来总理为了疏散“红卫兵”人群，用洪亮的嗓音劝告：“红卫兵小将们，主席累了，我给你们唱首歌，你们赶紧从天安门前通过。”随后在长安街两侧的喇叭里传来了周总理嘹亮歌声“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周总理当时的歌声，不时还会在我的心中回荡。很可惜，我们的队列刚到天安门前华表东侧，天黑了，天安门城楼上除了几个模糊的身影外，我们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团队很多人都走了，我们系的几个哥们儿就是心有不甘，要是这样回去，同学们问起来：“你们见到毛主席了吗？”我们如何回答呢？就这样，我们又在北京呆了一个月，当然，在这其间，我们去了长城、北戴河、天津……